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宴會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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宴會三

韓獻殷勤般地掏出袖袋裏的果子道:“給你吃。”

嫣兒眼睛亮了亮,伸著短藕似的胳膊上前捏了兩個,眉眼彎彎,蹦蹦跳跳地跟著其他孩子們一塊玩去了。

夜色微涼,華歆瞧著韓茹,單看五官,她生得眉清目秀,巴掌大的臉很是精致,至於那些雀子印,遠遠看過去瞧得並不真切。

自古女子愛美,年輕的女子更甚,頂著一張有瑕疵的臉,自己看著不舒服不說,在貌美如花的婦人中也遭人嫌棄。看她謹小慎微的樣子就知道,平日裏應該沒少受人冷言冷語。

她移開目光道:“嫣兒,我們回去了。”

韓獻纏著嫣兒在水船上跑來跑去,伸手拉拉她的頭發,又扯扯她的裙角。

嫣兒被鬧得煩了,聲音滿是不悅道:“討厭!”

韓獻只當沒聽見,繼續跟著她身後跑,“你喜歡荷花嗎,我去給你采荷花玩。”

嫣兒哼了聲!

韓獻見她生得粉雕玉琢,很是可愛,便忍不住跑到水船邊,伸著長長的胳膊,半探著身子,去給她折荷花。

“小心。”眼見他大半個身子傾出去,韓茹眸子深陷,心底咯噔一陣。韓獻自小就跟寶貝一樣,若是有什麽閃失,她都不敢想嫂子打算怎麽吃她。

韓獻被她拉扯過來,登時變了臉色,“你怎麽這麽煩人,醜八怪!”心底怒火升騰,直接推了韓茹一把。

韓茹尚未反應過來,人便“撲通”一聲掉進了水裏。

“天..天老爺!”隗兒呆楞了一瞬,人毫無征兆間就被推下水了?她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八九歲的孩子。

華歆猛地一驚,慌忙上前查看,只見荷花池裏晃蕩了幾圈,人便沒了蹤影。

“快去叫人,快些!”她臉色煞白,盯著水面道。

韓獻望著水面,唇邊還帶著一抹笑意,似乎在欣賞什麽好玩的事情,一點也不慌張。

水船上很快聚集越來越多的人,有會水的直接跳下去救人。

花廳裏,聽見丫鬟通報時,老太太變了臉色:“這還了得,快去看看。”扶著身邊的嬤嬤就往荷花池去。

眾人見老太太神色驚慌地往外走,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,也跟了上來。

春日的夜晚雖比不上秋冬寒冷,依舊涼颼颼的。韓茹是養在宅院的小姐,她不會水,掉下去之後就往水底沈。等人撈到她時,差點悶死過去。

“上來了,上來了。”

水下的人和船上的人合力,將韓茹拖了上來。

韓茹上岸後,渾身上下一點力氣也沒了,冷得直哆嗦,坐在船上大口大口喘著氣。她嘴唇發白,四肢僵硬,此時披頭散發,渾身上下滴著水,見烏泱泱的人過來,頭垂得更低了些。

老太太來時,她正從水底上來,衣衫已經濕透。“怎麽會落水?”

“是韓家大郎君推下去的。”

韓獻急聲道:“是她自己掉下去的,關我什麽事?”

“就是你推下去的,還在狡辯,我們這麽多人都看著呢。”船上有孩子反駁道。

韓獻見船上圍滿了人,臉色漲得通紅,牙齒咬得咯咯響。這些孩子跟他不熟,自然沒人向著他說話,此時面子掃地,站在一旁也不吱聲了。

“呦,原來是自己人推的。”

“多大怨吶,推親姑姑下水。”

“今日是老太太的壽辰,鬧鬧熱熱的日子,在人家府上想淹死小姑子,得虧救上來了,不然這事真說不清楚了。”

許大娘子聽著眾人數落自己兒子,面色變幻不定,又看著縮瑟在一旁的韓茹,眼神愈發狠厲,強壓著心底的怒火道:“孩子不成器,驚了老太太的駕,妾身給老太太賠不是。”

老太太默了一瞬,沈聲道:“快帶著這姑娘去換身衣衫,水底涼,別凍壞了。”

華歆知曉以許大娘子的性子,表面看著平和,心底怕是已經炸開了。淡聲道:“老太太出來,賓客們也跟著出來,老太太回去,大約眾人才肯回去,韓家姑娘就交給妾身,妾身帶她去換件衣衫。”

老太太點頭道:“也好,必不可怠慢了。畢竟是在咱們府上落水的,好生待著,別叫這姑娘受了委屈。妥當之後,再帶來我瞧瞧。”

眾人迎著老太太往回走,華歆則帶著韓茹去了偏院。

著人奉了熱水,為她重新梳洗一遍,又拿了幹凈的衣衫與她換上,丫鬟們正為她絞著秀發。

隗兒捧了熱熱的姜糖茶過來,韓茹小心翼翼接了過去,身子輕顫道:“謝..謝謝。”

隗兒退回華歆身邊壓聲道:“她不是許大娘子的小姑子嗎,韓夫人是她的姐姐,怎麽看著待遇差這麽多呢?”身上的衣服是舊年的款式,手上的鐲子只是銀飾,從水底撈上來的頭飾,也只是普通的珠花而已。

華歆也有些不解,她也從沒聽過韓夫人還有一個妹妹,將手上的脂粉盒遞與隗兒道:“妝容花了,重新上個妝,待會還要拜見老太太,總不能失了禮儀。”

隗兒懂得她的意思,挽起袖子,大刀闊斧的去給韓茹梳妝。手腕套著發帶,嘴角噙著玉梳,動作熟練,一氣呵成。就是上妝的時候,韓茹總不自覺地就將頭垂下去,隗兒每次都是:“韓小姐,您頭擡一下!”

次數多了,隗兒便也不說了,直接上手頂著她的下頜上妝。

她是發現了,韓茹就是不自信,總怕人看她的臉。

隗兒上妝技巧高超,從前阿娘沒空管她時,她跟著不少嬤嬤學習過如何上妝如何編發如何穿戴,如今已是樣樣精通。

她發現韓茹之所以不自信,是因為臉上的雀子印,於是直言不諱道:“從前嬤嬤跟我說,臉上有雀子印的人可是有福氣的人。”

華歆本以為韓茹聽了會生氣,沒想到她說:“他們說...他們說只有不幹凈的人,臉上才會長這些東西。”

她自小到大,聽得最多的就是,這樣的臉還是別出去見人了,人家嫌棄不說,還連累家人。一定是神佛不喜,懲罰那些上輩子做錯事的人,才會再她臉上留下烙印,時時刻刻提醒著她少出去丟人現眼。

她自小就在這樣的打擊中長大,總以為自己是神佛嫌棄的孩子,所以家人對她也是如此。

“誰在胡說八道?”隗兒憤憤道。“從前嬤嬤告訴我說,人有環肥燕瘦,各有各的美,就像這臉,有的人臉圓,有的人臉尖,哪能人人都一樣。”

“我跟別人不一樣,我臉上比別人多了些東西,是這些東西看著臟。”她不自覺地又將頭垂了下去。

隗兒道:“別人胡說八道就算了,你哪能這樣想,有的人臉上是幹凈,但是心臟得見不得日光。不說別的,單說你眉間這顆痣,你知道這是什麽不?這是美人痣,美人才長得痣,別人想要還沒有呢。”

韓茹眸子半擡,她眉間的確有個痣,從前只覺得難看無比,為什麽好好的臉上會長這些黑不溜秋地東西,所以特意將前面的碎發留得長些,用來遮擋,這樣別人就看不見了。

隗兒偏偏撩起她額間的長發往後攏去:“你看看你這額頭,生得如此好,明明天生的富貴相,天庭飽滿,地閣方圓,這是大富大貴的長相,你用長發一遮,把你的福氣都遮住了。信我的,只要你以後梳頭都將額頭露出來,運氣一定會越來越好。”

華歆忍不住揚唇微笑,雖然隗兒說得越來越玄學,不過也有一部分道理。眼下韓茹最缺的就是自信,一旦她知道自己的優勢,心裏便有了底氣,有了底氣行事自然坦然大方些,那麽待人處事上就會慢慢好轉,隗兒是在幫她樹立信心。

也不知韓茹信了還是沒信,眼睛裏有些迷蒙。

嫂子常說她上不得臺面,話裏話外將她抨擊的一無是處。日子久了,她也覺得都是自己的問題,是自己長得不好,所以才沒有人在意,是她自己不幹凈,臉上才會長這些東西,她所遭受的嫌棄都是應該的。

就像韓獻推她下水,也不是第一次。哪怕她險些丟了命,也沒有人會心疼她一句。那年,她被韓獻捉弄,拿繩子捆住手腳,把她丟進坑裏準備活埋,嫂子看見了,也是冷言冷語將她訓斥一番,拉著韓獻一走了之。

華歆心底越發疑惑,怎麽說韓茹也是韓夫人的妹妹,就算許大娘子為人刻薄,常常為難她,難道韓夫人也不管嗎?忍不住問道:“你姐姐也不管嗎?”

韓茹垂眸,她生得不好看,哥哥嫂子嫌棄她,親姐姐也是如此。覺得自己讓他們臉上沒光彩,將她丟在院子裏,便不管了,平日裏就是丫鬟嬤嬤都可以隨意欺負她。

“我長得不好看!”

華歆和隗兒對視了一眼,語重心長道:“你長得很好看,不信你自己看看鏡子!”

韓茹不肯擡頭,她平日裏最害怕的事就是看鏡子,所以她房間裏一面鏡子也沒有,她害怕看見這張臉,這張遭人嫌棄的臉。

隗兒托著紋鏡放在她面前道:“你先看看。”

韓茹更拘謹了些,往邊上轉去,甚至有些抗拒。

隗兒道:“韓小姐怎麽說也是大家族的小姐,連這點膽量也沒有嗎,傳出去豈不是遭人笑話。”

韓茹手心微動,她內心掙紮了會,緩緩擡起頭。銅鏡中那抹身影,眉若輕煙,清新淡雅,雖算不上傾國傾城之顏,在燭火下,也是容色照人。

她眸色深深,隱約覺得不真實,那鏡中的人跟她天南地北,相差甚遠。

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臉頰,鏡中的人也跟著摸了摸臉頰。

她眸中泛著晶瑩的淚光,眉峰微微顫抖著,鏡中的美人也是如此。

隗兒笑了笑道:“我家夫人都說了,你長得很好看,我家夫人往日裏從不輕易稱讚人的。”

華歆又送了個小盒子給她:“這裏裝著玉容散,大約可以祛你臉上的雀子印。”

她一身月白華服,外披一件紗衣,裙尾垂墜,烏發用發帶束起,頭插蝴蝶釵,臉上薄施粉黛,纖細的腰間系著羽紗。

老太太望著眼前的一張芙蓉臉,雙頰如花瓣般嬌俏可愛,星眼如墜,眉間一顆美人痣尤其讓人憐惜,竟是一個十足十的貌美佳人。“好嬌俏的模樣。”

眾人聽見老太太誇讚,都細細瞧了過去,那烏黑的秀發下,一對蝴蝶釵搖曳,好似展翅欲飛的蝴蝶,都忍不住讚嘆道:“真是漂亮。”

只有許大娘子和韓夫人眉頭微蹙,這還是她們那個唯唯諾諾,相貌醜陋的妹妹嗎?忽然之間有些認不出來了。

老太太從邊上拿了串項珠送於她道:“初次見面,這個你收下。”

韓茹驚詫:“不,我驚了老太太的駕,心底已經很是過意不去,怎麽能收老太太的禮物。”

老太太笑道:“來我家一趟,還讓你落了水,若是因此生了病,我會自責的。”

韓茹手足無措,看看身後的嫂子,只見許大娘子鐵青著一張臉,惡狠狠地瞪著她。她嚇得手一抖,也不知道這禮物接還是不接。

韓夫人見狀,眼瞼堆笑道:“即使老太太的盛情,你領著就是,我代妹妹謝謝老太太的盛情。”她心底亦是五味雜陳,今日的風頭,全然這個平日裏毫無存在感的妹妹出了。平日裏她才是眾星捧月般的存在,阿爹阿娘對她寵愛有佳不說,嫁人也是嫁得名門望族。素日裏誰不艷羨她命好,就是哥哥嫂子,也是想著法的巴結她。

而今晚,那個容貌醜陋的妹妹落水之後,好像換了個人一樣。

南郡太守夫人道:“這姑娘生得好看,將來不知道便宜了哪家小子?”

“我記得太守家的三公子不是還沒有婚配,你若是喜歡,何不討來做兒媳婦?”

她頓了頓,她是太守的繼室夫人,前頭的三個兒子,皆是先夫人所出。她膝下只有一個女兒,三個兒子素日對她倒也孝順。前頭兩個已經成婚,只有一個老三尚未婚配,這些年也是她養著。論年紀倒是和眼前的姑娘相配,只是方才許家大娘子實在不討喜。

用過膳後,眾人移步到看臺看戲,早有兩個戲班,已經咿咿呀呀在臺上唱著。

老太太坐在東面看臺下,半歪著,下面是各郡的夫人,再下來,是各府家眷小姐們。

隔壁是男賓客的場地,依稀能聽見那邊拍手叫好。今日是沈都護祖母的壽辰,那些素日裏想巴結的,自然是削尖腦袋也要進來賀一賀。

雖然只隔著紫檀大屏風,卻也沒有人敢過來叨擾。

薄家太太因為晚上多喝了些茶水,這會急得想上茅房。沈念便吩咐詹嬤嬤領路,陪著一起去。

哪知詹嬤嬤懈怠,直接將薄家太太丟在茅房裏,自己跟著其他嬤嬤一塊吃酒去了。

等薄家太太出來時,看不見詹嬤嬤蹤影,繞著來時的路走錯了方向,直接去了男賓那邊。

薄瑄看著她驚訝道:“阿娘,你怎麽來了這裏?”

薄太太道:“我就去解個手,出來的時候嬤嬤不見了,就走到了這裏。”

沈約正坐著看臺上,他手上的酒盞微頓道:“來人,送薄家太太去老太太那邊。”

薄家太太福了福身,訕訕道:“多謝都護大人!”便由著丫鬟又送了回去。

薄家太太離席,老太太是看見的,這會由著沈約身邊的人送回來,便有些疑惑。丫鬟送了薄太太歸席後,在老太太耳邊低語了一陣。

老太太面色變了變,前有小姐落水,後有太太在府中迷了路,她嘆了口氣道:“叫念兒過來!”

等沈念過去時,老太太便將事情原委說了一遍,最後蹙眉道:“我沈家待客不周,傳出去讓別人怎麽看?”

沈念心口起伏不定,斂眉道:“孫女知曉了。”

老太太揮揮手:“去吧,我不希望再有別的事情發生了。”

沈念出來時臉色很是難看,對著身邊的貼身婢女道:“去將詹嬤嬤捆起來,關押在柴房裏!”

華歆坐在看臺下,姬鷺離她不遠,低頭喝著茶。因為衣料的事,二人有些不愉快後,再沒什麽往來,素日裏即使見了面,也頂多是行個禮,便沒別的。

“舅母,生妹妹!”嫣兒趴在她身上,攬著她的腰道。

姬鷺端著茶盞的手怔住,又微微抿了口,這才放下茶盞。

華歆刮著她的鼻子,低頭笑了笑。只當作孩童天真無邪,隨口說得玩笑話。

沈約邁著輕盈地步子過來,他擡眸望著華歆的身影,黑墨似的眸子深不見底。

“都護大人來了。”後宅婦人望著沈約,也都微微欠身示意。

“都護大人長得真好看。”

“可不是,這樣的人若是能當我一天相公,死也值了。”

“笑死,快醒醒。還沒離席呢,就開始做夢了。”

韓獻見嫣兒也在看臺下,忍不住又上前纏著她玩。方才因為韓茹落水的事,阿娘只是瞪了他一眼,並未過分斥責他。他將手上好吃的好喝的都塞給嫣兒,跟著她身後轉悠。

嫣兒氣鼓鼓道:“走開!”

韓獻也不走,甚至伸手捏捏她的臉頰,又往後跑去。

嫣兒喘著粗氣,惡狠狠地瞪著他,眼珠一轉道:“哥哥。來!”

韓獻只當嫣兒願意跟他玩,興高采烈跑過來,沖她嘿嘿一笑。

嫣兒也仰著笑臉,伸出小胖手碰了碰他的胳膊,使勁一掐!她雖然年紀不大,卻使出了吃奶的力氣。

“啊。”韓獻驚叫一聲,臉上瞬間變了色。

他抽出藏在袖口的輕巧匕首,對著嫣兒的臉道:“你敢掐我,去死!”自上次被華衍砸破頭後,阿娘就給了他一把匕首自保,讓他用來嚇唬別人。

此時他生氣之極,揮著匕首就朝嫣兒臉上劃過去。

千鈞一發之際,華歆一把將嫣兒攬了過來,那刀不偏不倚,正好劃在她的手背上,頓時血流如註。

嫣兒嚇得直哭,“流血。。”

臺上臺下的人都驚了一跳,老太太坐直身子道:“快去瞧瞧怎麽回事?”

“韓家大郎君將華夫人的手劃傷了。”

沈念聽見嫣兒哭聲,著急忙慌地過來,將嫣兒摟著懷裏安慰。她剛被老太太責怪,正憋了一肚子火氣,此時聽著嫣兒的哭聲,更惱火了些:“連個孩子都看不好,你能幹什麽?”對她手背上的傷視若無睹。

華歆衣衫上已經蕩開一片,手上鮮血橫流,止不住地往外冒。

姬鷺離得最近,她望著那鮮紅的血液,頭腦裏似閃電劈過,一陣血腥氣上湧,“哇”的一聲嘔出來,眼前一黑昏了過去。

“姬夫人.....”

沈約快步走了過來,他望著華歆手上的鮮紅,眉頭蹙了蹙。

這時,聶浚容也從隔壁過來,他身後站在一個熟悉的身影。華歆迎面望過去時,神色呆滯,而那人也正凝望著她,看著她血流不止的手背,眉頭輕顫。

燈火明滅,照得華歆身影更加纖薄,聶浚容沈靜道:“時辰不早了,我來接母親和孩子們回去。”

沈約淡然地望著他,嗓音深沈道:“自便。”他眉宇間透著幾分孤哀淒冷,抱起姬夫人往別處走去。

眾人瞧得清楚,都護大人抱著姬夫人走了,明明華夫人手上的傷口那麽深,都護大人問也沒有問一句,沈家大小姐更是毫不顧忌地訓斥了華夫人一頓。

聶浚容望著那不斷滴落的鮮血,神色淡漠如常,只是不經意間,眼底是陰惻惻的寒意流過。

天色漸晚,眾人辭了老太太,便都打道回府。

薄瑄扶著薄太太臨走時,回眸瞧著華歆,一雙深邃的眸子,像是星辰落入了大海,眼睛裏只有那一抹倩影。

聶浚容坐在馬車裏,眼神很快冷了下來。韓夫人只感覺四周要結冰了一般,大氣不敢出。他揚了揚唇,自顧自笑起來,唇上的弧度涼如風雪。看似清俊的五官之下,藏著冷冽鋼刀,握著長鞭的手背青筋暴起。

韓夫人將他的神色盡收眼底,戰戰兢兢道:“郎...郎君!”

馬車穿梭在夜色中,他神色微斂,臉上逐漸溫和了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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